忽如一夜春风来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儿,可卢瀚文住院了。

  刘小别很恨地想着这老头成天活蹦乱跳地在他面前晃悠,这下可好,要躺直接躺医院去了,也不知没心没肺的吃不吃这教训。

  他拄着拐杖晃晃悠悠地上医院去了,大夫是个挺年轻的小孩,做事却很麻利,小年轻抱着化验单问,卢瀚文的家属在不在,三、二、一!刘小别抬了抬眼皮,哎,来了。

  “老先生,你弟弟这情况怎么不早点来医院?”一上口小年轻就严肃教训起来,刘小别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暗自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他啥情况,我是独生子,妈的智障。

  “主要是肺部的衰竭...不要做什么剧烈运动了,我还听卢先生说他成天上公园和人舞剑呢?!您瞅瞅都多大年纪了......“

   那是他童心未泯中二犹存。刘小别内心冷笑一声,哼,傻了吧,叫你以后再摆那些花拳绣腿,我现在都能拿飞刀剑做个更好看的。


  《忽如一夜春风来》

   *卢刘

   *画风神经病

   *521,来得及吗


   面前认真严肃如张新杰话唠啰嗦似黄少天的小大夫,刘大爷双目放空等待人唠叨完,在最后一句“多喝牛奶保证骨质”的喊声中夺去化验单以不符合他老年人的矫健身手逃之夭夭。

  路过病房时被人揽了个正着。

  “哎哎,小别!往哪跑呀我在这呢!”

  精神雀跃的老头露出小狗一样湿润的眼神。

  “嗯,所以说,好吃的呢???”

  去你妈逼好吃的。刘小别死命从医生口中“肺部衰竭”“再不来医院就晚了”“骨质疏松一折就断”的重病患者胸口挣脱出来,见着卢瀚文一如往常灿烂又欠扁的笑容,呼吸一窒差点没一拳揍上去。

  啊,我引以为豪的自制力。

  理智的刘大爷深深呼出一口气。

  “...你,以后别去公园了,早上我陪你散步。”

  “!!这么突然!!!你是谁?!!!你不是我那个起床气形似妖气状如黑洞的亲亲小别!!!!!”

  “我——是——你——爸——爸——————————————”

  “哎呀别揪哎呀我的头发啊啊啊啊别揪不剩几根了!!!!!”

     ***

  刘小别还是给卢瀚文带了锅粥来。

  里头放了生姜,豆粒儿,还有瘦肉。

  榨菜丢家里了。

  卢瀚文对此没有什么不满,也是碍着刘大爷斜着嘴角拧着眉毛的臭脸,乖巧地坐在临时床位上连喝三大碗。

  等他喝完了,刘小别就把塑料碗搁旁边摞起来,开始给他削小苹果。

  也不知怎么的,随着年龄增长,刘小别的面孔愈发硬朗起来,不似年轻时瘦削又青涩的线条,也不像中年那般温和内敛,而是一股气定神闲又带点锋锐的气质,寡言又冷彻。

  反正比起自己,一点儿都不招小朋友的喜欢。卢瀚文看着他低垂的眉眼想。

  开始交往是在卢瀚文的二十岁,手伤退役的刘小别在G市买了一套公寓,开始上大学,玩了发“你爱我还是爱学业”的戏码,卢瀚文退役时,刘小别的新工作也才稳定下来,过了一段鸡飞狗跳的日子,两人交往的事情被各自的父母知道,又过了一段心累成狗的日子,然后一起去领了个证。

  领证以后的日子也没有什么改变,该吵的吵,该好的好,该玩的玩,该做的做,两人一点儿没有倦意地折腾了四十年,竟然已经来到了这个年纪。

  中途竟也没想着要养个小孩儿啥的,卢瀚文歪歪头,猫猫狗狗倒是养过几只,可惜动物的生命可不必人类这么顽固,忍着心酸和痛苦硬是折腾出好几十年。他俩最后一只猫撒爪而去那天刘小别旷了工在家呆着,晚上一发电话跟老板辞了职,他的眼角已经生出了皱纹,发间也冒出了不少银丝,卢瀚文回到家时看他一个人坐在双人沙发上发呆——以往都有一只大爷优哉游哉地团在他大腿上小憩,就走过去坐下,两个人挨得很紧。

  那晚还挺难忘的。卢老头笑嘻嘻地想起来。

  被子是卢瀚文抱过来的,刘小别还眼角发红地躺在沙发上,卢瀚文也躺上去,从背后抱住伴侣,丝绸被子裹住两副身躯,他吻了吻刘小别的鬓角说睡吧,刘小别就垂下了眼,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卢瀚文的手,缓缓地合上眼睑。

  卢瀚文训练营教练那活儿又干了半年就停下来了,理由是不能放着空巢老人在家不管不顾,被空巢老人暴揍了一顿后改口说我宝贝儿主动提出要关怀我这个马上步入空巢老人范畴的可怜仔。

  这个解释被刘小别奇迹般地接受了。

  自那以后卢刘二人也再也没养过别的什么宠物,卢瀚文开始过个普通老头的生活,到公园散散步,跟邻居的小孩儿玩一玩,生活中柴米油盐的味道又加浓了一层,刘小别则开启了封印在体内的北京纯血,热衷于书墨和花瓶,反正他俩钱多得花不完,前些年的铲屎官生活都无法动摇根基,这等生活情趣只不过是鸡毛蒜皮。

  卢瀚文感觉自己变成了慈祥稳重的老爷爷,刘小别是个固执又只会对自己爆火气的糟老头。可只等自己贪玩一次,刘小别又迅速变回那个温柔在心口难开、容易胡思乱想又硬是自己憋着的神经质处女座了。

  不信你瞧,这已经不是削苹果,这是切片儿了。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制止一下。

  “小别啊。你小心点,别切到手了。”

  “...啊?啊,哦。”

  刘小别应了一声,手上功夫没停,然而苹果肉大部分已经被削走了。

  “小别,再削就没啦。”

  刘小别停下来了。他瞅瞅手里长方体的苹果,嘴角撇的更下了。  

  拿他没办法。卢瀚文接过那个小小苹果,三下五除二地咕噜下肚,翻起眼皮一看刘小别还是那个阴沉脸,就开口问:“小大夫说我要住几天啊?这床还是没家里舒服。”

  刘小别说:“再留院观察几天。”

  卢瀚文挑了挑眉:“你的意思?”这动作他还是和刘小别学的咧,几十年的印象,肯定学的很像,又挑衅又帅气。

  “对,我的。”刘大爷就是那副“怎么着”的语气。

  “那好吧。”卢老头作为一个成年人表示妥协,“我觉得其实不会那么严重的,咱们只是老了。”

  “再看看。”刘小别秒答。

  毫无申辩余地了,卢瀚文确定,他嘿嘿地笑着把苹果核丢进那堆苹果片里,沾了点汁水的手摸上刘小别也沾了止水的那只手,两双手黏黏腻腻的,空气里弥漫着苹果的清甜味道。

  刘小别当时就有点嫌弃了:“多大了还搞这个。”真当他不会不好意思哦。

  卢瀚文摇摇头,正色道:“这个不像发车,不论多大都能搞的。”

  卢瀚文认真的神情可把刘小别逗笑了。

  他开心的想,刘小别可终于笑了。

  “又不是高中生谈恋爱。”刘小别笑起来时,眼角仍是上挑的,线条利落漂亮,唇更薄了些,呈现出樱花的淡色,“为老不尊的。”

  卢瀚文也笑了,嘴角咧得大大的,圆圆的眼睛里是晶亮的色彩,目光真挚热忱地注视着自己的伴侣,嶙峋的脸颊上印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果然呀,无论经年岁月打磨棱角,心酸痛苦抹去意气风发,现实的苦涩盖过梦中星光,我之所以能是最初的我,也是因为你愿意与我在相遇的那年慢下脚步,让我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记住彼此最初的模样。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小别。”

  “我知道,我爱你。”

  

  

  

评论(2)
热度(43)
©长风 | Powered by LOFTER